09 颠倒梦想

九、颠倒梦想

重点提示：

• 怀疑主义前提之下，概念成为唯一参照，封闭原则生效
• 每个概念都蕴涵自相矛盾，人类认知体系完全错谬
• 自相矛盾的概念不可能有对应的存在：方的圆、石女儿
• 龙树《中论颂》破斥我们的一切概念
• 方格与球的喻示：怀疑主义前提→封闭原则→概念的自相矛盾
• 颠倒梦想：从怀疑是梦，到百分百确认

　　

封闭原则的合理性

怀疑主义前提把外部世界的存在给悬置以后，我们所有的讨论只能以概念为轴心。其实西方哲学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，比如康德所说的“哥白尼倒转”，也被称为是一个“认识论转向”。当然龙树发现得更早，他是东汉时期的人，康德都18世纪了。康德用“哥白尼倒转”这个词来形容，我们过去以为太阳是围着地球转的，后来哥白尼发现不对，地球是围着太阳转的，那么同样，我们过去以为我们的概念是存在的附属品，这个东西在这呢，我怎么想它、怎么说它、怎么定义它，并不妨碍它就在那里，我们过去是这样的认为。后来经过分析发现不对，这个东西在不在这儿，还不好说呢！我们得先看我们是怎么感知它、怎么定义它、怎么描述它，然后再来看，我所描述的、我所定义的、我所感知的这个东西会不会在这儿存在着，这是一个认识论的方向性翻转。

那么大家想一想，如果所有的哲学考察和质询，都只能以概念为标准、为参照的话，那就一定要应用封闭原则。能想明白吗？从怀疑主义前提出发，一切存在都被悬置了，这个时候，你说什么，那就得是什么，因为，看呀，听呀，摸呀，这些都没用了，没有任何证明效力了。我们只有定义，这是唯一能依靠的了。定义完了，就被定住了，就得遵照定义来执行考察，因为没有其他可遵照的了。

你说，我认为这世界上有运动，龙树说：我不知道什么叫运动，我也不认为这世界上有运动，怀疑主义嘛，你别走给我看，你就说，你认为什么是运动者？走路的人。好，你说话得算数，我就当真相信了。走路的人是运动者，那停住的人就不是运动者，因为停下的这个动作与运动者的定义是相悖的，那么运动者就不能停止。你要还主张运动者能停止，就是自相矛盾。

前面有人问，为什么一定要封闭，道理何在？怀疑主义前提之下导致的认识论转向，就是道理。有人设想，先有一个人，他本身不一定是行走者或停止者，所以他既能走，也能停。让X凌驾于P与非P之上，它既可以是P，又可以不是P。我说龙树不允许你这样做，为什么？因为这种想法就是预设了外部存在，是独断论，你是认为一定有那么一个东西，至于它是什么样子，有什么属性，可以另说，并不影响它的存在。而在怀疑主义前提之下，这个东西不可能跳出去，不能与它的状态属性相分离，那个纯粹的存在的维度已经被悬置了，不能作为依据拿来说事了。你说有什么东西，你就得说它是什么，它要么是这样，要么是那样，总得有个说法。说“行走者”，就要给具一个清晰的界定。你要是把问题转嫁到“人”上，还是一样要说明什么是人，那我们就来考察“人”的定义，这个人是不是活着，那他会不会死，一样还是导出自相矛盾，你逃不掉的。大家可以试着自己推一推。

我曾经想，我就不信这个邪！你想让我封闭，我不能那么老实让你封闭住。我定义的时候，就把这个变化过程给定进来。这样行不行？什么叫行走的人？行走的人就是“现在走将来能停的人。”那谁是停的人？停的人是“现在停了原来曾走过的人”，这两还不是一个人，对吧？定义相悖，时空不同，前一个人还是无法变成后面这个人。但你能抛开时空下定义吗？所有的概念感知都是有时空属性的，你发明出来一个超时空的存在，又是独断论。所以，只要按照我们对世界的认知，来定义概念，必然自相矛盾，这个赖不掉的。

你们要是不信，回去自己推，只要在怀疑主义前提下，封闭原则生效了，只要说什么就是什么，就下不出来一个没毛病的定义。

方格与球的喻示

目前这颗宝石的形状大致呈现出来了。就是：在怀疑主义前提下，外部世界这个存在的层面给悬置了以后，我们所有的讨论只能以概念为轴心，封闭原则生效了，那么讨论什么都会导致自相矛盾。为了更形象地把这个形势给大家展示一下，我画了一个图：

格子里边有好多球，底下有一个虚线的平面。这个虚线的平面就是被怀疑主义前提所悬置的外部世界，就是说，在这个世界上，在这个层面上，到底存在不存在东西，我们不知道，所以用虚线来表示，也许有，也许没有，保不齐，没准在做梦呢。那我们也不能放弃努力啊，那怎么来研究这个层面上有没有东西？我们的概念就好像这些实线框格一样，没办法直证世界的存在，但是我们总是在安立概念，设定定义，去描述这个世界的存在。我们所有的概念就像这一个个框格一样，我们总是天真地以为，假如这个虚线的层面上有很多球体的话，只要我这个概念的框下去，那就框住，框住了就跑不了，企图以概念框定存在。

我只要概念定义清晰，语言使用得认真、谨慎一点，还是能够认识世界上的存在。这是我们的天真想法。我们以为，虽然摸不着球，虽然无法直证外界的存在，但是我可以通过概念来框定它呀，比如，图上的格子有坐标，一个轴是123，一个轴是ABC，我说这里的球就是球1A，那里的球就是球1B，这不就分开了吗？下定义的时候是分开了，但是我们定义完成以后，发现还要完成一个工作。这个球还在滚动，还在变化，我们要描述球的滚动，怎么描述？我说球1A滚到了1B，会发生什么问题？只有在格1A里边的球才是球1A，到了1B那个格里的球，就只能是球1B了。所以，用这个概念定义系统，1A球永远不可能滚到1B格里。也就是我们说的，只有行走着的人才是行走的人，停止的人不是行走着的人，所以这个行走的人，不能走到停止的人的那个状态去。他滚不过去，因为我们的概念已经把球给框定死了。所以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系统啊？是一个自我矛盾的体系。因为，我们一方面给它下定义，一方面要去描述它的运动，我们一方面规定了在1A格中的球就是1A球，在1B格中的球就是1B球，我们规定完以后又开始异想天开地描述，球1A滚到了1B，乱了，矛盾了。

我们的每一个概念背后都蕴藏着必然的自相矛盾，整个概念体系就崩溃了，就破产了。自相矛盾什么意思啊？不知道大家理解不理解，自相矛盾是一个多么的恐怖的事件？我举个例子，有人说这世界上有正方形，这个问题可以讨论，保不齐这世界上真有正方形，有人可能会说，所有的正方形都有点不正，一个纯正的正方形不可能存在，但是你也得研究考察一下，是吧？还有的人说，这世界上有圆形，正圆形，那也保不齐，这俩主张都可以讨论。如果这时候爆出来一个傻帽，说这世界上有“方的圆”，这就不用讨论了！这就是自相矛盾。自相矛盾的一个命题，是不需要再给他多说的，他自己就把自己干掉了。是方不是圆，是圆不是方，你说“方的圆”，世界上肯定没有方的圆，不用去找，不用去测量，尺子都别拿出来。而我们的每一个概念，都充满着自相矛盾，那是什么意思啊？我们的认知体系是完全错谬的。

从怀疑是梦，到百分百确认

那我们再往回看。刚才说怀疑主义是50%保不齐是在做梦，还有50%的可能性不是在做梦的，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变成百分之百了，大家感觉到了吗？我们一定是在做梦！没有第二种可能性，什么叫梦？梦就是你所认为的那个事物根本不存在，这就叫梦，我梦见一个人，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个人，只是我以为我见到了这个人，这就是梦。如果我见到这个人，这个人还真存在，真就在那一时刻跟我见面，那就不是梦，就是现实。那么，怎么证明我一定是在做梦呢？怎么这个问题就变成百分之百确定了呢？因为我们所有的概念都是自相矛盾！

我问你们，叶少勇是不是坐在你们面前说话？你们觉得这个好像是这样。如果我这么说，一个既是叶少勇、又不是叶少勇的人，坐在既是你们又不是你们的你们的面前，既讲话又不讲话，讲起话来既能停又不能停，反正就是全乱套了，这是梦吧，梦就是这样。你想想梦里边，经常会出现自相矛盾，比如说我梦见我昨天晚上和张三在喝茶，喝着喝着，这个张三变成李四了，这种梦太有可能了，梦里的我觉得很正常，还跟他继续喝，喝了一会儿，李四又变回张三了，然后呢，我一点感觉也没有，这茶喝着挺好。可早晨醒来一想，这怎么可能呢？同一个人喝着喝着变人了。如果我们在梦中心力不是那么微弱，有足够的心力，有足够的逻辑洞察力，马上能知道，现在一定是在做梦，因为出现自相矛盾了，肯定是梦。但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察觉，还喝得挺好，喝了一晚上？心力微弱，你对这种错乱的、颠倒的概念体系没有一种洞察力。那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？现在我觉得我心力很强啊，我面前很真实啊，佛看你就是心力微弱，什么叫颠倒梦想？做梦的人都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，这才是梦，颠倒梦想。

龙树破这个、破那个，有人说他没破我们这个世界，那是胡扯，他破的就是你以为真实的面前这个世界，他通过抽丝剥茧的方式，一点点掰给你，把这个血淋淋的事实给你看，如果你认为这世界上有因果，你就是自相矛盾，如果你认为这世界上有运动，你就是自相矛盾，如果你认为这世界上有生灭，你就是自相矛盾，只不过你心力微弱，颠倒愚痴，没有觉察你一个思维背后所蕴含的巨大的自相矛盾而已。而自相矛盾的概念，不可能有对应的存在物，你说方的圆怎么存在？石女儿怎么存在？

而龙树或者他背后代表的是这种觉醒的人，一眼就看清这个世界肯定是假的，就是说，这个世界你看着很完美，很真实，其实它充满了bug，不可能是真实的，而为什么我们觉得这么真实呢？你心力微弱，你傻，你颠倒愚痴！龙树就把这一个个bug展示给我们看，我们看了龙树的破斥才发现，原来我们连一句正经的话都说不出来，一个没毛病的定义都下不出来，你还说你的定义背后是一个宛然真实、规律运行的世界？你就跟做梦有什么区别？就是痴人说梦。